旅程

我不知道旅行的目的地，只是在旅程中尋找下一站

The second Challenge: 烏米-引燃人生的溫度

結束星期六Challenge 113的賽事，完成準備一年的心願。這是第二次報名Challenge；去年首次報名，賽前兩個星期一場意外，像是人生無法預料的插曲。從棄賽到比賽時當志工，看著一一完賽的賽友，想著明年一定要回到賽道完賽。清晨七點十分，陰霾的天空隱隱透出喘不過氣的四月天；熟悉的活水湖敞開微涼的靛色池水，擁抱一躍而入的鐵人。像是翱翔，或像潛遊；自然湧泉蓄積的活水湖舒緩了比賽的壓力，不時游過的三兩魚群引出鮮活的半縷晨光。失去定位感，開始在湖中游移前進；緊緊裹住的不是貼身的三鐵衣，而是源自湖心的熟悉溫度，一如重回羊水中的胎兒滑動著雙手雙腳；只是，漫無目的地划動最終得游向終點。

台東大學校區移至知本後，中華路舊校區成為產學中心。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息，113公里的路程暗暗地起伏在痠痛的股四頭肌上。雪芬帶著我們去參觀這個剛成立的畫室：烏米畫室。隱身在台東大學校舍一隅，簡單教室搖身成為畫室與展覽室，烏米露出熱情的笑容；半長捲髮襯著黝黑皮膚活力十足。三年前的台東美展，烏米以素人畫家獲得水彩組第三名。看著牆上一幅幅畫作，排灣族血統流著包容色彩的天賦；黑白分明的眼睛閃爍著創作火花。牆角掛著一幅黑色剪影般的人像，像是潑灑未盡的水墨畫作對比分明，也像是隨意馬蒂斯利剪下的生動人物；低著頭的黑影不是悲傷，一角的百步蛇點出主角的背景，另一方，晦暗的太陽掩去未知的前景和過去。觸動的是人生體驗，沈澱的是質樸創作。端起布丁玻璃杯，烏米斟上一杯淡黑的咖啡，輕啜一口甘苦由人。

自行車過過中華大橋後，東海岸的波濤時隱時現，嶙峋岸石載浮載沉。台東成為鐵人賽的聖地，活水湖是一個原因；但騎乘在風景壯闊的東海岸，這一路九十公里像是播映中的風景影片：上坡時，慢轉如黑白無聲電影；下坡時，快轉如競速縮時攝影。杉原海水浴場上，美麗灣的龐大建築荒廢矗立在東海岸最美的沙灘上，進退兩難像擱淺在沙灘上的奄奄一息鯨豚；普悠瑪通車後，台北台東縮短成三個半小時的火車路程，快速開發中的東海岸成為福爾摩沙迅速變遷的地貌。公路離海岸越來越遠，直到最後的五公里轉入舊海岸公路，現更名為八嗡嗡自行車道。舊名豐田的八嗡嗡倚著波瀾壯闊的太平洋，海岸梯田稻穗累累。呼嘯的東北風捲起千頃白浪；猶豫的春暉撩起萬丈金光。折返前，瞥見東海岸最質樸的原貌；驀然轉身，迎向歸程。

結婚八年離異，烏米前夫留給她249元，和三個年幼的小孩。賣過檳榔當清潔工；開過麵店也開吊車，生活的艱辛累積成創作的泉源。用盡方法養育三個小孩長大；或許是這樣的經歷，2011年她畫出『慈母手中線』得獎作品。在烏米畫室的一角，這幅畫作和其它即將展覽的作品一起，緩緩透出生活歷練後的光輝：有苦有喜，亦悲亦笑。聽著烏米談他自己的畫作，談她自己的人生，排灣族的鮮豔圖騰渲染在畫中；似具象似抽象，若天真若世故。都是排開一列的真實寫照：過去如影隨形般揮之不去，大多不忍猝賭，或選擇別過頭去視若無睹，或選擇逃避；烏米用畫筆直視，描的是艱困後的甘美，畫的是淚眼後的喜樂；在旁觀的過程中，只有扣人心懸的感動，和輕鬆言談下的悵然一笑。

鐵人賽的路跑，像是登頂前的最後一座山峰；

永遠要告訴自己快到頂峰，也永遠在跟體力和意志力搏鬥。繞著台東市區的自行車道緩步前跑，正午的舊馬蘭車站色彩斑斕；午後的琵琶湖蕩漾在狂風催促的烏雲下，預告驟雨的來到。直到終點的紅拱門出現在鐵花村，直到終點的彩帶滑過汗漬黏膩的肩頭；這是一年的等待，也是結束甘苦賽事的開始..........

離開畫室，烏米熱情的步出；畫中低頭的黝黑剪影緩緩抬起頭，排灣族圖騰的百步蛇靈動的扭動腰肢；太陽，撥開層層雲霧照見人世百態。燦爛的笑著揮手，猶如密密縫補的慈母，也像重生後的炙熱火鳥。生命在重重考驗後，從烏米的眼中引燃人生的溫度：朝夕不滅，日夜永燃。

感謝烏米，用她的眼她的筆，還有她可敬的人生，分享一幅幅動人畫面。人生不能重來，但是總有第二次的機會去挑戰.....................